中美領導體制的爭議

張　穗　強

　現時中國大陸的言論日趨多元化，各類不同聲音、不同觀點越來越多，相互角力，但對日趨國際化、資訊化下的中國民眾來說，已能用“實踐是檢驗真理唯一標準”去辨明是非，分清真偽。在今日民主化的開放性浪潮中，中共對民眾的多元化思維與視角也採取較容忍、開放的態度，令人欣慰。盡管中共很害怕民眾在這種開放言論氣氛下會“迷失方向”，近期還加大“輿論導向”，大力宣傳“道路自信”“制度自信”，又利用“毛澤東誕辰１２０周年”建立“全社會正能量”，更組織學術機構、官方媒體、御用文人加入“言論自由化行列”，希望能起到“引導”作用。然而，今天神州大地的人民已不再是昔日的“阿斗”，他們的辨別能力十分清晰，是非觀念十分強烈，我們這個古老深重的華夏民族，經過３０多年的改革開放洗禮，人民已經覺醒了，早已不再是可以“輿論導向”的年代。

著名學者撰文引爭議

　不久前，中國著名國情研究專家、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綱在官方媒體公開撰文，力陳“具中國特色的集體領導制”比美國的“兩黨制”、“總統制”要優越。他指出，美國總統的個人權力過於集中，幾乎所有決策都是總統一人說了算，一旦決策錯誤，他個人損失最多是失去總統寶座，但整個國家和人民都要承擔苦果，是典型的“個人專制”。胡鞍綱還認為，中共面對世界上最龐大的人口和複雜的國情，能夠在短時間作出突出的滅貧貢獻、增長貢獻、發展貢獻，足以證明中國現行制度大大超越美國和西方國家，彰顯出中國人的政治智慧云云。此文一出，頓成眾箭之的，海內外媒體一片嘩然，繼而罵聲四起，眾文聲討。但筆者仍然冷靜、客觀來看待胡鞍綱文章和他的觀點。
　胡鞍綱是研究中國國情問題的著名學者，他敢於以個人身份公開撰文，從學術角度來比較中美兩國政治制度的優劣，在此之前，大陸尚未見有任何媒體和個人有這樣的膽識。然而，任何權威的學者，任何重磅的文章，今天都要過“實踐是檢驗真理標準”的門檻，都要過“群眾是真正英雄”這一關。世界上從來沒有十全十美的社會制度，也沒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治國方針。“存在決定意識”，中國、美國作為具有影響力的世界大國，能夠至今屹立不倒，當然有各自屹立不倒的道理，這是歷史唯物主義最基本的常識。但是，以中美兩國最高決策機制的差異，以中國今天取得的經濟發展成就，就斷言“中國制度大大超越美國等西方國家”、“充分彰顯中國人的政治智慧”，則顯得十分膚淺，缺乏基本常識。以胡鞍綱這樣造詣深厚又具學術地位的著名專家，何故會寫出這樣的文章，得出這樣不科學的結論，很令人費解。唯一可以解釋的理由，就是胡鞍綱為了迎合當局旨意，背離了客觀科學的學術精神，違心地以專家學者的身份發表官方樂見的意見，但這樣做是很不負責任的，也是學術界不能接受的。

不同政治體制均有優劣

　美國的“總統制”已經實施２００多年，美國的聯邦憲法自美國建國之日實施至今也２００多年，一直都未修改過。中國無論是現行體制的實施年期，以及憲法的完善程度，修改的次數之多，遠不能與美國相比。美國總統的權力雖然很大，但總統並不能隨心所欲，更不能獨斷獨行，他要受國會的制衡，也要接受民間媒體的監督。美國雖實行“兩黨輪替制”，但上台的執政黨不能“一黨獨大”，它要受到反對黨充分、嚴厲的制衡，當屆政府施政不力，下屆人民就會要求“換馬”。台灣的馬英九貴為哈佛大學的法學博士，可說是最認識美國的“選票”力量的人，他經常在台灣告械國民黨內同仁，“人民會用選票來檢驗我們執政的成效，也會用選票來決定我們的去留”，今天他也要乖乖離開總統寶座。事實上，以美國為代表的這種“總統制”、“政黨輪替制”一直為世界上大多數國家所採用，當然各國實施的成效不一，參差頗大。但胡鞍鋼用如此簡單的“中美比較法”斷言美國的“總統制”不行，不科學，就顯得十分幼稚。今天一般民眾都不難感覺其文章的漏洞百出，但竟然會出自于知名度這麼高的權威學者之筆，原因何在相信大家都心中有數。
　反觀胡鞍綱極力推崇“中國特色的集體領導制”，最高權力集中在政治局常委那幾個人的手裡，他們既沒有民意基礎，也沒有競選承諾，完全依仗黨內派系的協調和“老人政治”的角力，在極其封閉、狹窄的範圍中，以“等額選舉”的方式產生，他們的的認受性、權威性如何看可想而知，當然就不能同民主國家的選舉制度相比。至於中共一向強調發揮的黨內監督、媒體批評、人大政協的監督會有多大作用，這裡更不用多說，相信民眾看得很清楚。儘管如此，筆者仍然認為，在中國這種人口眾多，教育參差，貧富懸殊等複雜國情下，現時實行的這種高度專制、集中的“一元化”政治領導體制，確實有一定的優越性，它能集中財力，高效決策，平衡各方，協調內外，在發展經濟、保衛國防、增強國力方面確實起到很重要作用,而這又恰恰就是美國和西方國家很難做到的。但是我們必須要看到，這種高度專制、集中的政治體制，由於缺乏真正有效的監督，施政會出現很多問題，必定要為貪腐橫行、國財流失、官民對立、内耗嚴重等付出很大代價，更要面對民心不穩，社會動盪危險。可見，任何一種政治體制都有其優越性、消極性。在資訊高度發展，國人已走出國門面向大千世界的今天，人民心中的是非曲折是很清楚的。官方媒體的“與論導向”也好，胡鞍綱這樣權威的學術名流也好，都無法主導民眾的思想潮流，這正是改革開放今日中國的偉大進步。

體制缺陷令偉人過失

　需要指出的是，胡鞍綱這篇比較中美政治體制的文章之所以引起外界強烈反響，是因為它回答不了一個嚴峻的現實，即為什麼在這樣的“優越體制”下，在中國躋身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國力空前強盛的同時，會形成今天官場腐敗、貧富懸殊、官商勾結、民怨沸騰的嚴峻局面？為什麼社會的不穩定局勢會這麼嚴重？為什麼黨政官員要爭作“裸官”，富人都要競相“外流”，國有資產、個人資產像潮水一般地流向“社會制度不如中國”的美國和西方國家？這些問題當然一下很難解釋清楚，但起碼有一點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今日中國的政治制度確實有很多缺陷，需要我們去反省，需要我們進行政治體制改革，相信這也是大多數中國民眾的心聲。一個真正的愛國者，一個真正的唯物主義者，尤其是一個以客觀、科學為準繩的研究學者，是不能違背自己良心來說話的。
　沒有制衡的權力會產生腐敗，是最簡單不過的政治學常識。中國的“集體領導制”不是今天才有，它已實施了６０多年，它的優劣表現人民自有評價，歷史也有公論。然而人們不會忘記當年推行“三面紅旗”，發動“反右派”、“反右傾”、發動“文化大革命”的往事，這一幕幕的沉痛往事，不恰恰發生在“集體領導制”下的中國嗎？毛澤東怎麼說也算是一位歷史偉人吧，他尚且會有如此重大的歷史過失，何況後來的領導人？何謂“以史為鑑”？政治體制應不應改革？社會制度何優何劣？這樣大是大非的問題，歷史是一定會有公論的，不是某一個學者的觀點可以左右的，“群眾是真正的英雄”，毛澤東這句語錄正是今日中國民意的真實寫照。

（作者是港澳專欄作家、社會文化研究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