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很貼地的寫實小説,主題是寫中老年人的黃昏戀,這是當今社會中一個不可忽視的常見的現實問題。
小説中的人物不多,故事並不複雜——中年守寡的甄珠與兒子媳婦及一對孿生孫子一家五口蝸居在一間不到三百尺的小居室裏,此局促擠逼情景可想而知。甄珠原是出身富裕家庭具有藝術修養的淑女,但如今只是個從早忙碌到晚照顧兒子一家,而晚上只能睡在廳内沙發上的義務傭工!她倒不怕二十多年來的吃苦,但受不了媳婦不僅奪走了她一家之主的地位,還成日用冷嘲熱諷的刺人言語逼她早日嫁人,何況鄰近有個富裕的花店老闆多年來仰慕甄珠,但是她這樣的文雅人士怎能容忍這個成日抽烟的庸俗胖子?
家庭的實際困難迫使她認真考慮再嫁之事,機會也來到,相識了一位風度翩翩的鋼琴家,兩人志趣相投,甚至到了收他鑽石戒指談論婚嫁的地步。但是,中老年人的黄昏恋,談何容易?豈單是兩人之間的事?它牽涉到子女、家產、住屋等方方面面,比起年輕人的激情,此時多了一份非常現實的考慮,加入了親人們的擔憂和阻撓。加上一些舊事的誤會,最終甄珠意識到自己只能屈服於現實,尋找一個全心全意對待自己、能給予自己安全感的男子才是上策。而且,她也看清了自己曾經迷戀的對象只是一個虛幻的存在,外表的瀟灑卻抵消不了種種難以容忍的惡習!
現實生活中遇到黃昏戀這樣的大事,每個人都會打自己的小算盤,周密考慮各方因素,衡量輕重利弊,不足爲怪。作者觀察細緻,把每種人物描寫得很很生動很現實,揭示了當事人、家人、旁人的各種心態,都是堪稱典範的人物類型,能給人們生活的啓迪。其中主人公甄珠多次對鏡自憐,自言自語傾訴苦衷是很成功的手法。
修辭手法中特別出色的是作者善用各種比喻,使描述的情景更外活潑生動。例如:肥仔暗戀傾心的張太,見到她“就像蜜蜂看到了花”;刁鑽媳婦尖銳的聲音“聽來簡直就如玻璃摩擦的聲音”;被閨蜜説中了心事,就如“下診斷的醫生往往不太理解患者的心中苦,一針見血的話常常讓患者無法面對病情”;初次與她約會時精心穿著的六十八歲男士“像一棵長著雪白葉子的老樹春風滿面”;第一次相聚的盡情傾訴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開……” “一些塵埃落定的舊事,就如眼前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書櫃一樣,手一動風一吹,塵埃紛紛揚揚地從原來已經落定的縫隙裏飛了出來” ;“人生就是一列不停向前的火車,有人上車,有人下車,車子在開時間在繼續誰也不能預知下一站會遇到怎樣的人看到怎樣的風景”……
這些比喻生動恰當、獨具一格,足見作者豐富的想像力和別出心裁的創意。
在一些場合的情景描寫方面,作者也凸顯了女性細膩的觀察力,例 如寫昔日的大提琴手經歷了多年的操勞“細白的手早已長出了青筋,蚯蚓的鼓在斑駁的地下”,“十個手指有九個已經沒有了指紋”;在兩人感到尷尬的時候“陽光下,塵埃起舞,晃動地(得)讓人心煩”;陽光明媚的好天氣“讓人感覺天地間所有的好事情都在這天發生著……”
再如,以聖桑名曲《天鵝》來描述女主角孤獨憂鬱甄珠的心情,隔開沙發與客廳的藍布簾“猶如湖面,天鵝孤獨的在深藍色的湖中舔理著流血的傷口”;描寫她發現情人的舊情時的感受頗爲精彩:“天氣越來越冷,冷從穿著拖鞋的脚趾開始向上蔓延到小腿,冷絲絲地爬上了大腿、小腹、肚子;冷從裸露在空氣裏的手指開始向手臂、肩膀、前胸邁進;冷從頭頂鑽入,穿過臉、脖子,直接進入心臟,然後,集中在一起,將心臟中的血液凝固起來。” 這樣的描寫細緻又真實。
文中多次出現的三件道具别具深意,反復强調了作者想表達的内容:藍布簾——顯示甄珠的尷尬與孤獨、梔子花——肥仔對她的一往情深、蝸牛——她的最終歸宿,有殼就是幸福。
整篇小説的文風平實簡樸,敘述得條理清晰,語句流暢,有一氣呵成之感。但是在結構助詞“的、地、得“的運用方面有時有些混亂,也可能是打字之手誤,望能在印刷出版時予以糾正。
小説告訴人們:飽經風霜的長者們更有智慧,能更理智處理感情問題,接近黃昏的夕陽還是可以無限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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